楔  子

一辆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坐在车里的是一家三代五口人。双鬓已经斑白的黎天明精神不错，一直注视着窗外。退休几年来，黎天明和儿子住在南京。冬天，陪着患帕金森病的妻子在广州二女儿那儿居住。他戏谑和别人说：“我都成了候鸟啦！”

2014年清明时节，黎天明祖孙三代回乡祭扫，就要回到久别的故土，那浓浓的乡情，清冽甘醇，强烈浓郁；那眷念家乡的拳拳情结，缱绻缠绵，悠远悠长。

过了古城扬州，黎凌峰说：“老爸的几十年，蛮有里程碑的呀！30岁上大学，40岁又和我们姊妹三个参加专升本的升学考试，50岁参加律师考试；忙完学生忙自己，一辈子在考场上忙活。”

“有这回事？30岁才上大学，你们姊妹三个不都出生了吗？哪有养了三个小孩的父亲上学的事？”媳妇不相信，提出疑问。

“是啊，凌峰出生才几个月，告别妻儿老小去读书上学，是那个年代造成的呀！”黎天明一脸无奈和痛苦。

“什么事让爷爷这么难过？”11岁的孙子黎宗达仰头问。

黎天明抚摸着孙子的头：“那是我国历史上一段黑暗的日子。现在你们的习爷爷管理国家，提倡国人释放正能量，国家安定，社会和谐。你们这一代是赶上好时候啦！”

“老爸说的‘文化大革命’，我没有一点印象。从影视和资料中了解一点皮毛。你们经历过的那个年代，据说人整人，人斗人，很残酷。你说刑讯时，把人的裤脚扎上，从裤腰倒进蛇，用藤条在外面抽打，还真有这回事？”

“辽宁的张志新，临刑前怕她讲话，残忍割断喉咙，又有谁信？然而这却是事实！”

“我也看到了，法院三番五次改判、误判，最后，为张志新甄别平反。追认烈士。”

“十年内乱，几千万人挨整被批斗，国民经济濒临崩溃，思想混乱，还含冤受屈死了不少人。”黎天明显得难过，不过他很快又说，“粉碎‘四人帮’后，邓小平以战略家的眼光和气魄，理论上正本清源，为冤假错案平反昭雪，恢复高考，力挽狂澜，大刀阔斧搞改革开放，中国航船又回到正确的航道上来。不容易啊！”

“你是邓小平恢复高考人才策略的受益者啊！”凌峰笑着说。

“个人，家庭，是附着国家的细胞。个人的素质，家庭的和谐，和国家息息相关的。正如习近平同志阐述中国梦所说，历史告诉我们，每个人的前途命运都与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会好。”

停了一会黎天明又说：“先父常说，国有国格，家有家风，人有人品。我们的祖辈生活在农村，现在许多人上城了，但农家子弟勤劳俭朴和爱岗敬业的精神不能丢。青年时期，我是苦点累点，也曾经蒙冤受屈，身心受到伤害。但一个名人说得好，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人，不能够活在历史的阴影和痛苦中。”

凌峰开着车应答：“作为当今社会的人，核心价值观里，不仅要秉承忠孝节义的民族内涵，还要有不忘历史昨天立足今天的担当精神。”

“很好！这些内容，可以作为我们黎家的家风的补充。”黎天明把孙子抱到腿上，“你以后一定要传承下去啊！”

下了高速，离老家还剩不到十里的路程，黎天明看得更仔细。昔日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现在全都是黑色路面，平坦宽敞。路边的一栋栋小楼，整齐排列。楼前都修了水泥路。堂前屋后，绿树成荫。黎天明颔首吟咏：“河晏水清赞盛世，物阜年丰颂扬党。改革开放求发展，互利双赢奔小康。”

“老爸触景生情，诗兴大发啦！”

“想当年，农村连自行车都少见。姑娘出嫁要‘三转一响’，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现在电视机、手机、计算机‘三机’融合。电脑走进千家万户，发展迅猛啊！”

“老爸那磕磕碰碰的十年，尽管不堪回首，但也是你的精神财富啊！”

“能这样看问题，好啊！在广州时，咱们网上曾经聊过类似的话题。”

“你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高中语文教学。曾经作为江苏省代表，在黄山为全国中学语文老师上高三作文观摩教学课。退休前，又受到中国教育学会、中国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的表彰。你的一生蛮辉煌的嘛！”

“算不上辉煌！人要注重品德和修养。只有平平凡凡、平平常常、平平淡淡，才能平平安安。以后，你们可以把这作为做人的最高思想境界。”

“爷爷一口气说了多少的‘平’啊？”孙子用手掰着问。

“四个带‘平’字的词语，共有八个‘平’。你记住了吗？”黎天明用脸靠着孙子，亲了亲。

“老爸这样说，让我想起一个人的话：经历就是故事，人生就是一本书。记下来，或许就是一部好小说。习近平最近说，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要注重文化软实力，它关乎国家的凝聚力。莫言说他写小说，就是喜欢讲身边熟悉的人和事。你有几十年高中语文教学的功底，为何不尝试把你的经历和见闻写出来呢？”

 黎天明沉思良久，没有回答。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能不能写出来呢？

 全家来到墓地，孙子钻进花丛追逐蝴蝶，儿媳们选景拍照。黎天明久久伫立，凝视着父母的墓碑，漫步在墓群的甬道上，车斤皮、王富、吴新等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赫然镌刻在墓碑上。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这些鲜活的生命，他们在人生舞台的一幕幕悲喜剧。

几十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