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文梦笔第1180篇

那些年，街头巷尾起得最早，打烊最晚的恐怕要数那些个“老虎灶”了。“老虎灶”老百姓还有一种叫法“茶炉子”。

记忆中，水门桥西边有家“老虎灶”，主人姓范，大家习惯叫他范大爹爹，北门外水产公司对面有家“老虎灶”，主人姓孙，朱家巷南头有家“老虎灶”，主人姓张，再向东小新桥口丁字路口南大街有家“老虎灶”，主人姓徐......宝应东西南北还有许多家“老虎灶”。上面我所提到的几家，是我去过次数最多的几家而已。

“老虎灶”是专门给人烧开水，那时，老百姓用开水把热水瓶拿到“老虎灶”去冲。“老虎灶”是一个圆形的炉子，中间是烧火的灶，四周分布着四五个汤罐，中间一个大铁锅。茶炉子的燃料，大多是煤炭或木屑，灶头放置一个木制的大风箱，人工用力推拉，随着有节奏的“咣当咣当”声，整个灶体的火苗从每个灶眼洞内一下一下蹿出，烧炉子的人再用“铁钎子”捅几下，水顷刻间就会沸腾起来。

在那个生活条件艰苦的年代，寻常百姓家连烧个热水也不容易，“老虎灶”无疑是雪中送炭的了。特别是冬天的晚上，临睡前，家家户户都要到茶炉子去提点滚烫的开水回来，用它来洗脸、烫脚、再灌满“铜水炉”，用来暖被窝暖脚的，把它塞进被窝，寒冷的冬夜里也就有了温暖的保证。

水门桥范大爹爹家的“老虎灶”,冲一瓶开水要一分钱，如果买水牌，一角钱可以买12根。牌子是竹子片上面用火烙出范家老虎灶，这样主要是不能水门桥的人随意去其他老虎灶去拎开水了。

提到他家“老虎灶”，只要是略微上点年纪的人，都会从心底涌出一缕温馨，思绪也会变得滋润起来。他家“老虎灶”除了卖水，还兼营茶，茶客不断。茶客们有的下棋、有的打牌、有的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聊大了叫“吹吹牛”，添油加醋的叫“吹牛皮”。“冲茶”的伙计手提铜茶壶，不断地为茶客泡茶沏开水，忙得不可开交。

范大爹爹家的“老虎灶”，早晚买水高峰时间特别忙，范大爹爹不停的拿着长柄勺从温水桶锅向两个后锅舀水，后锅水开了向前锅舀水，就这样不断的重复劳动着。右邻左舍带来的装开水的容器也是五花八门都不一样，老虎灶备有口径大小不同的长柄漏斗，上午冲水带来的基本上是热水瓶和钢精水壶，范大爹爹左手将一只长柄漏斗插在热水瓶口上，右手则用带长木柄的铁舀水勺，将开水倒入漏斗流入开水瓶中，冬天晚上品种就多了如：汤壶子、热水袋和盐水瓶，主要装上热水晚上睡觉暖被窝用的。范大爹爹很累，要加火、出灰、冲开水，水滚了还要先舀到灶边的一只保温大木桶锅里储存。

家里的炉子来不及烧开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涌向临近的一家“老虎灶”，宁愿去那里耗时间排长队，总觉着从那儿拎回来的开水有一种乡里乡亲甜甜的味道。

去冲开水的人，有熟悉的邻居，也有素不相识的人家。等一壶水烧开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时一片缄默，也有时，人们会没话找话，彼此套套近乎，说说当天的天气，菜价什么的。

平日很少见面的邻里，常常会在“老虎灶”跟前聚齐，家家被派出来打开水的，多半是家里的男人，一锅水不够冲的，会接着等候下一锅。闲着也是闲着，渐渐的，“老虎灶”跟前，成了男爷们互述家常的地界，男人们的对话很简洁，很切题，少了许多嘘里吧唧的寒暄，直来直去的互通信息，相互指点，见水瓶里的水灌满了，拎起水瓶就走。

那时“老虎灶”用的燃料主要是锯木屑、刨花、砻糠、也有劈成一尺长的木柴等，加火时一个铁皮大漏斗插在加煤孔上，用畚箕把锯木屑往里倒，老虎灶的炉膛口下，有个大水坑，捅灰的时候，烧尽的煤渣、碎木渣、稻木灰，都落入水中，减少灰尘。

为什么叫老虎灶？我听到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称：老虎灶以形状而得名，灶的形状像老虎，炉膛出灰口开在正前方，像老虎张开的大嘴，灶尾有一根高高竖起的烟囱，就像老虎翘起尾巴，不过这砖砌的70公分多四方形状也不像老虎尾巴，老虎尾巴也不可能与灶台一样粗。另一种说法：老虎灶的烟囱它穿过屋顶，把开在屋顶的窗叫作“老虎窗”的，所以这种烟囱开在屋顶上的灶就被叫作老虎灶了。也许各地的还会有其它的来历或叫法。

现在许多人生活方式开始在慢慢改变，用热水有热水器，即便是经济条件差的用天然气烧水也比较方便，喝开水开始用纯净水了，天冷有些家庭用空调、电油灯、电热毯等，随着城市棚户房子消失、旧房拆迁。老虎灶这一行业随着城市面貌的改变和人生活方式的改变正在渐渐消亡。

说老话，忆老事，从前城里大街小巷，那一间间热乎乎，暖洋洋，雾蒙蒙的“老虎灶”，至今，还总会在一些泛黄，卷边儿，褪色的老相片里见着，也会在各自的记忆里一一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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